漫说豆沙关
2015-09-25 16:06:02   来源: 李荣曦   作者: 李荣曦

【盐津历史文化随笔】

 漫说豆沙关

李 荣 曦

   豆沙关有两层涵义,一是指作为自然关隘的豆沙关,一个是指作为集镇的豆沙关。

  豆沙街子上的人习惯地称自己居住的集镇为豆沙关。豆沙关则成为豆沙集镇的特称。所谓习惯,因为这个称呼,是豆沙关人祖祖辈辈口授心传,耳濡目染的自然流露。他们更习惯于与马哥头儿相互的吆喝,目送成群的马帮离开家门,蹄铃声声、渐行渐远,这是爷爷的爷爷讲述的故事。迎来送往,是古道赋予豆沙关人的生活内容,迎来送往,构成生活的节奏,也印齿一代一代豆沙关人生命的年轮。他们心中有一种逻辑,没有五尺道,就没有商旅的过往;没有豆沙关,商旅就很难集聚,因关而集镇,才有自己祖祖辈辈栖息的空间。这确是一种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逻辑。记住豆沙关,并且要让子子孙孙永远铭记,这是豆沙关人写入血液里的契约。至于蜿蜒的古道来自何方,伸向何处,特别是豆沙关作为文化生态的自身成长,在衣食不丰,疲于生计的年代,这不是生活的内容。衣食以外的事,很难纳入豆沙关人的视线。

  古道迄于僰道(今宜宾),绵延两千里,至味县(今曲靖)。为先秦李冰父子所开,因常年有僰人行走,故称僰道,秦又派常頞再拓此道,因宽五尺,又称五尺道。古道为滇川通道,也是中原入滇的要道,连通古身毒(今印度)又称蜀身毒道,今史学界冠名“南方丝绸之路”。古道选择了溯关河而上,就选择了豆沙关。此关两峰对峙,状若石门,又称石门关。峭壁凌空,气势险绝;锁钥南滇,咽喉巴蜀。可谓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,是古道要隘。

  石门关,是唐代的称呼,把通关之路五尺道也改称石门道,集关道之名于一体,足见此关隘在唐代心目中的地位。天宝战争后,石门关陷于南诏。漫长的乌蒙时代,此关由彝族头领叫做罗佐的驻守。《明一统治》有“罗佑关”的记载。罗佐:是彝语“诺佐”的音译。诺:是彝族自称,佐:头领或头目的意思。大概在元明时期又名罗佐关。至清初, 新任守关彝族头领叫“豆杓”,汉音译为豆沙。罗佐关又称豆沙关,沿袭至今。

  作为文化符号的关名因人而异,因时而易,作为自然生态的关隘,乱峰直插。云横雾锁,始终为一方重镇。

  历来雄关古道,是诗人辞客勃发诗兴,触启文思,抒怀明志,咏我人生的绝好题材。当这种绝好题材,通过文化高士快炙人口的题咏,自然之物也就有了灵性。毛泽东一句:“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……”让世人记住了娄山关。王维一首《送元二使安西》里,没有离别场景的铺陈,也无情绪的宣染。一句“劝君更进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”以洗炼的笔法,却将依依惜别之情浸入心脾。举杯推盏,相对无言,只想多劝进一杯酒以延时别,或沉静,或放歌……一切可能的想象,都容入诗性时空。成为一首极负盛名的送别诗,并谱成曲传吟,故又名《谓城曲》或《阳关曲》也称《阳关三叠》。阳关之名,青史永垂。

  有人说,山川形胜激活和成就了画家、诗人,其实山川之名更要文人墨客的点染而播杨。宋人李觐发出这样的感慨:“境入东南处处清,不因辞客不传名。屈平岂要江山助,而是江山遇屈平。”豆沙关有着厚重的美学品质,应该生出许多人文意象。但始终没有咏出象王勃“关山难越,谁悲失路之人”的人生况味,也没有吟出抑或是王之涣《凉州词》“黄河远上白云间,一片孤城万仞山。  羌笛何须怨杨柳,春风不度玉门关”那样的寒彻之声。

  情以象托,意从文生,豆沙关没有迎来文化高人的垂青,也没有在唐诗宋词等——中华文明的大厦里留下一砖半瓦。也就很难在中华大地产生历史的回响。这种自身关注和文化推手的缺失,豆沙关——关外无声,世人不识,榜上无名。

  这不是对豆沙关的诘难,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:历史的回响,是人类用文化谱成的乐章。这种文化的乐章,只有让文明不断穿越文化的沙漠,刻录下文明的印迹,才有可能产生历史的回响;只有不断净化野蛮的躁声,才有可能感受历史的回响。

  穿越文化沙漠,培育文化绿洲,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然选择。

  清末,刑部郎中,昭通进士谢秀山,一次在赴京途中,路经豆沙关,在腾挪攀爬之际,发现了唐袁滋摩崖。这是唐贞元十年,御史中丞袁滋奉命册异牟寻为南诏途次豆沙关留下的摩崖题记。这里称发现,显然不是指在茫茫群山中寻找的一种结果,而是文化的眼光,对古迹的碰撞。因为袁滋摩崖就在豆沙关口的五尺道旁,举目所冀,触手可及的崖壁上。与多少来往行人的目光相视,只是这些交汇后的目光,转身又同自己的身影一样,消失在古道茫茫烟雨之中。这时谢进士的心情,是惊喜还是悲凉?是沉重,还是释怀?他用了一首五言诗作了如下记录:

  豆沙关

  序曰:关高百仞,关上绝壁,有贞元御史中丞袁滋等奉命册南沼,时节度韦皋,差巡官马益,统兵马开路,至此摩崖晤见中。楷字左行七行,末署小篆袁滋题三字。

  梁州古要荒,自昔阻声教。

  乌蒙尤奥区,险塞无人到。

  有唐韦南康,帅蜀绥南诏。

  册命异牟寻,遣兵此通到。

  艰危苦途穷,绝壁关耸峭。

  徒步行不得,逾岭况舆轿。

  刊石纪岁月,终焉弃荒徼。

  载历宋元明,日月所末照。

  圣朝檐威棱,陬澨咸复冒。

  碎碣及残碑,搜索无隐懊。

  斯迹委岩阿,母乃樵夫笑。

  吾乡文献稀,摹抬贻同好。

  这是一种平静心态下,一段平实的文字。字里行间,没有欣喜若狂,厥词勃发,更没有因久弃荒缴,而斥责无知。他认为:梁州自古为荒服之地,从来就没有得到文明的教化,自己所能做的,就是如实记录唐袁滋摩崖的生成背景,内容及现状。并通过摹拓,要把袁滋题记带出五尺道。至少先让与自己同好的人知晓。这是一种贤哲胸怀,他要借唐摩崖——中原文化的星火,点燃豆沙关,燃烧在荒徼的乌蒙大地。

  虽然一粒星火难以点燃长期被烟雨浸湿的蒿蓬,但火种一经播撒,就一定会有燎原的那一天。

  1926年,四川文人何孝简,路过豆沙关,写下了《豆沙关题壁》:“乱峰横插入青霄,一道从天塞海遥。破壁旧题翳大理,凿空伟业揭唐朝。由来黑水疆包禹,未许苍生俗化要。千载雄关犹屹立,晚烟薜萝挂苕峣”。并手书成横卷送与朋友。述史怀情、景景交融中,为豆沙关的文化星火添了一束薪禾。30年代,云南著名文史学者,诗词家梅绍农先生途次豆沙关,心生概叹:写下了《豆沙关袁滋题名歌》记述了袁滋之行,大唐盛仪,民族和睦的景象,最后四句:“豆沙关上云悠悠,题名字字有千秋。千秋文物应常在,留与祖国护神州。”这是一位传统型的文化学者,他读出了这样一条信息,“维国家之统,证疆域之界”是袁滋题名摩崖的历史价值。茫茫禹迹,山河作证,袁滋摩崖在释放出它的能量。也许这只是荒丛中的萤火之光,但它已为行人亮出文化的路标。

  其实,袁滋题名摩崖延西近百米,从今天的视角看,此段平整较宽阔,崖壁直面光平,是摩崖题刻的理想之处。缘何袁滋舍此,偏要在一崖壁鼓突处劈一小块,见方尺余而题写。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文化现象。


盐津县委宣传部
电话:0870-3035902 传真:0870-3035905
EMAIL(投稿邮箱):yjxcb@vip.163.com
滇ICP备05006878号
云南网警备案信息网上报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