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靖十五年,边患再起,蒙古小王子出塞骚扰延绥,兵部尚书胡宗宪请调骑兵,嘉靖下旨令辽东、宣府双线调兵配合,边事虽乱,命令不乱。即便开始不上朝,他仍亲批奏章、监督执行。“西苑议政”虽让人误以为皇帝避政,实则只是换了方式。

他退居西苑,是从嘉靖二十年开始。之后二十余年,他常年炼丹求仙,不再上朝。但他设“内阁批红制度”,张居正称“虽不上朝,然事无不决”,即内阁所有奏章,仍需皇帝亲笔朱批,不能跳过御览直接施行。

他在位四十五年,前中期政绩鲜明。裁冗、整军、清税、压宦官、重文化。他虽晚年偏信道术、纵容方士,但朝政体系未崩。即使不上朝,制度依然流转,决策机制清晰明确,百官虽怨其独断,却无法绕开其权威。

皇权依旧集中,宰辅虽有执行之力,却无决策之权。嘉靖始终手握国政核心,这也是后人评价其为“能臣之主”的基础。制度还在运转,权力还在核心,才是嘉靖“不出而治”的根本。

万历前勤政后放权,权力坍塌成惯性

1572年,年仅十岁的万历即位,太后主政,张居正辅政。不同于嘉靖初期的强势掌控,万历最初是被“扶着走”的小皇帝。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,改革税制、重定赋役、整顿田籍,万历虽年幼,但国家治理迈入高效阶段。这段时期,史称“万历中兴”。

张居正力推考成法,督促文官有责有考,废除吃空饷、地方贪腐盛行之病。全国银税统一,以银抵劳,百姓负担减轻。全国财政收入五年内翻倍,国库储银至白银两千万两以上。

张居正的成功,为万历赢得稳定局面。他初期亦每日临朝,亲理政务。改革效应明显,臣僚多称“少主明断”,民间亦颇有好评。

但这种“明断”持续时间极短。1582年,张居正去世,局面剧变。万历罢张党、逐亲信、清除张居正遗泽。起因之一是张强制万历立长子为太子,皇帝不满,失去耐心。

张死当年,万历突然停止早朝。表面称“调理身体”,实则对朝政失去兴趣。立储问题变成皇帝与群臣的拉锯战。群臣连上数百奏疏,请立长子,皇帝无一回应。

从不答复,到不见面,再到奏章不批,万历逐步放弃皇权日常运行。内阁奏事,需过三道,终得皇帝朱批。至1590年后,奏章积压至几千件无批复,内阁只能“拟而不发”,多数官员上奏石沉大海,政令名存实亡。

接下来二十年,万历从不出席朝会,太庙不祭,元旦不贺,郊祀不临。文武百官逐渐失去中央指令。兵部主将人事、吏部文职调动、多数由内阁凭空决策,皇帝仅象征存在。

更严重的是,制度本身开始变质。万历怠政,宦官乘隙而起。秉笔太监、传旨中官、厂卫三司相继复出。王承恩、冯保等左右乾纲,东厂重开、锦衣卫复兴,文官动辄被监控、口奏中断。宦官成为唯一通达内廷的渠道。

同时,朝鲜战争、辽东战事、倭寇侵扰三线并发,财政空虚,国力疲敝。万历在这三大战役中虽出银百万两,但调度迟缓、战时指挥混乱,边疆主将抱怨“令不出中枢”,敌军深入数百里无人统筹。

税收上涨,灾荒频发,内地哗变起义渐增。文官集团内讧加剧,东林党与宦官势力明争暗斗。朝堂分裂,成文人政客斗法场。万历对此无所作为,仍深居后宫,不理朝政。

直到万历四十八年,他重病临近,才重新召见大臣安排后事。这距离他上次正式接见内阁首辅,已过去近三十年。

这三十年,政令废弛、党争连年、财政崩溃、军事无统、文官积压、宦官横行。皇帝形同虚设,国家靠惯性运转,机制名存实亡。

制度是否运转,决定“隐君”名声生死

从嘉靖二十年开始,皇帝逐渐搬离大殿,转入西苑,朝中不见天颜,百官心生疑虑。可日常奏折依然每日流转,六部尚书依然按时交章,内阁拟旨仍需朱批施行。西苑虽远,却拦不住权力传达的路线。

朱厚熜在政治上,极少放松警觉。他设“批红制度”,每一道奏章,都由中书房转呈御前,经由内官监督书写,随后皇帝亲自勾选处理方式。内阁不过是起草,不得擅断。“张璁辅政,实权尚在皇帝。”《明史》对此写得清楚。皇权未让,制度未崩。

他不信任首辅,也不让中官干政。张居正虽名声大震,也不敢僭越半分。所有权力集中在“西苑”一个人身上。

嘉靖三十年,蒙古首领俺答屡犯边境,延绥、宣府多次传来急报。兵部尚书严嵩请调辽东军队西调策应,嘉靖亲自拟旨,交与胡宗宪具体调度。军队调配中,奏章往返七次,战局变化三次,皇帝始终亲自审定,最终击退俺答骑兵南侵,战后论功行赏,亲书诏书,未假他人。

他不临朝,却统全局。这套制度虽不合“君勤臣惰”的传统教条,却未导致国家陷入混乱。大臣虽有怨言,但因制度可依,不得不服。

反观万历,退居深宫后不但不露面,更罢朝数十年不批奏、不签发、不处理。内阁奏章如山,几月不得回音。兵部尚书请调辽东兵援朝鲜抗倭,折子上递三月未回。锦衣卫请捕海贼,奏疏两旬未发。整个中枢如陷停滞,百官上下皆不知主意所在。

内阁首辅张四维、申时行、王锡爵轮番上任,却都无法改变皇帝漠视国政的态度。张四维曾三次请求召见,四度递交朝议整理表册,均未得见。朝政只剩流程,权力未再握于皇帝手中。

万历二十五年,辽东告急,奴儿哈赤崛起,宁锦防线失守,兵部奏请调兵十万,所需白银六十万两。财政无批复、命令无指令。兵部尚书赵炳然等反复请奏,奏章始终“无硃墨”。最后调兵由宦官转达,边防节度全靠自行部署,军心涣散,士气全无。

如果说嘉靖虽不见人却掌兵、控财、主政;万历连批章都懒得落笔,则已非“不临朝”能概括。他不是静治,而是放弃。

嘉靖在位时,科道官仍能参奏百官、内阁尚有谏言、地方尚有报告。万历后期,东林党与宦官势力互斗,皇帝视若无睹,朝堂分裂,党争成风,制度崩坏。

如何衡量一位“不理朝政”的皇帝?

嘉靖中后期虽避政,但有制度代替他出面——内阁运作规范、兵部例行请旨、财政调拨有据,中央权力稳定。他用“避而不隐”的方式,维系了君权系统。儒家固然不满“独裁不朝”,可不得不承认其在军事、财政、边疆问题上,并未失控。

万历不同。他前期承继张居正遗政,十年内国库盈满、治绩斐然,被称“中兴”;可张死之后,皇帝再无朝政热情。几十年不临朝、不议政、不祭祀、不校兵。连皇亲贵胄的婚事,都由中官暗地安排。大臣上奏要求立太子,万历坚持“吾意已决”不再讨论。一人赌气,十年停政。

最为严重的是其放权放得彻底。东林党与宦官斗争愈烈,皇帝避之不谈。魏忠贤专政期间,万历冷眼旁观,任由文官系统被厂卫控制。内阁沦为摆设,朝会制度消亡,政令层层瘫痪。

史家追述万历晚年,称之为“朝政宛如无人之境”。各省奏疏滞留月余,财政调拨混乱,士卒军饷缺失,民变频发,地方怨气激增。《明实录》有载,“边地军令不得本朝批章,政事由人相传。”

到了清朝修《明史》,张廷玉等奉敕评史,提及嘉靖则以“独治之效虽存而不备”;说万历则曰“有治无政,有君无主”,评价落差明显。

为何后人只骂万历而夸嘉靖?原因正在此处。嘉靖虽不临朝,却不放权。政策仍传达,体制仍运转,政令仍生效;万历则是真正意义上的“丧政”——不理、不看、不批、不裁,朝廷陷入自我瓦解。

更现实的是,两朝在制度遗产上高下立见。嘉靖设立了完整的奏章回批体系,权力不出御笔。万历之后,厂卫重出,宦官绕过文官、左右军政。皇帝对这一切毫无回应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